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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狐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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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姬道:“這一切是怎麽回事呢?”

胡癸左右四望,壓低了聲音,道:“事情要從去年夏天說起,為了今春的狐會,那時候我們就在大動工程,修繕住宅了。晚輩被父親大人委派了任務,負責采伐木料,運送土石。翠華山與終南山相連,晚輩經常帶人去終南山伐木采石,再運送回翠華山。去年秋天,晚輩在終南山裏發現有千年狐妖被取了狐骨,心中大驚,急忙稟報了父親大人。父親大人囑咐晚輩不要聲張,以免驚嚇遠道而來的客人。可是,這件事情沒有完,後面的事情除了父親大人與晚輩,沒有第三個人知道。那兩只千年狐妖之死不是終結,而是開始。與會的幾大狐族中,金狐家的五郎,赤狐家的七姑娘,還有善狐小茗都被人剔骨而死……這是知道的,不知道而死在外面山裏的野狐,經過人與狐的戰亂,也都算在道士頭上了。”

元曜驚得目瞪口呆。

白姬道:“金五郎,赤七,小茗之死為什麽大家都不知道?”

胡癸顫聲道:“因為,大家都不知道他們來過狐會,自然不知道他們已死。他們還沒來到狐谷,還沒跟大家見面,就慘死在終南山裏了。”

白姬皺眉,道:“既然如此,你和老狐王又是怎麽發現的?”

胡癸道:“自從晚輩在終南山裏發現千年狐屍,父親大人思慮再三,就把狐谷的結界撤了,改在終南山做了結界,想知道是怎麽回事。父親大人年邁體弱,力量有限,終南山比翠華山大多了,他也顧不周全,只先後發現了金五郎等人的屍體,至於是誰幹的,完全不知道。因為急怒攻心,又一次一次受到驚嚇,萬分憂懼,父親大人後來連終南山的結界也無力維持了。為了不引起狐心騷亂,父親大人派晚輩去悄悄收殮了屍體,還叮囑晚輩不要告訴任何人。”

白姬皺眉道:“就算事情如你所言,老狐王為什麽要殺胡辰呢?”

胡癸垂下了眼睛,道:“白姬大人,您跟父親大人相識也有一千多年了,您還不了解他謹小慎微,杞人憂天的心性嗎?紙是包不住火的,瞞得過狐會,瞞不到永遠,金五郎、赤七等人的死遲早會被大家知道。他們死在翠華山附近,又是來參加狐會的,純狐氏難辭其咎,得給大家一個交代。不瞞您說,各大狐族看似融洽和樂,其實彼此積怨已久,誰也不服誰,大家都在悄悄地擴大勢力,準備吞掉其它狐族。純狐氏的財富被各大狐族垂涎已久,只差一個合適的時機和借口來搶奪了。父親大人擔心各大狐族抓住這件事情,以此為借口,一起來討伐純狐氏,那純狐氏就沒有活路了。有些話做子女的本不該說,父親大人是一個好狐王,但不是一個好父親。為了純狐氏一族,他可以不折手段,犧牲一切。他曾經跟晚輩說過幾句話,讓晚輩提心吊膽,日夜不能安寢。他說,‘這件事情壞就壞在其它狐族都有死者,只有純狐氏沒有傷亡,如果辰兒也死了,純狐氏也是受害者,那其它狐族就沒有借口了。那只討厭的狌狌是江城觀的道士,道士是我們狐族的天敵’。沒過兩天,二哥就死了,那孫上天被懷疑是兇手,引起了這場慘禍。”

元曜吃驚得不敢相信這一切。

白姬盯著胡癸,道:“老狐王真有說過那幾句話?”

胡癸迎上白姬的目光,道:“千真萬確。如果晚輩有一句謊話,願遭天打雷劈,萬劫不覆。別的狐是誰殺死的,晚輩不知道,但二哥……極可能是父親大人……”

元曜顫聲道:“肯定是哪兒搞錯了。虎毒不食子,老狐王善良慈悲,疼愛子女,斷不會做這種事情。”

胡癸眼中閃過一絲怨恨,道:“父親大人偏心,他真心疼愛的子女也就只有十三了。別的子女對他來說,不過是十三的陪襯罷了。”

元曜道:“癸兄弟,你萬萬不可這樣想,做父母的,對所有子女都是一樣疼愛的。”

白姬望著胡癸,道:“你,為什麽要告訴我這個秘密?”

胡癸眼中充滿了恐懼,顫聲道:“因為,晚輩知道得太多,父親大人可能要殺晚輩滅口了……白姬大人,幸好您來了,只有您能救晚輩了……”

元曜又是一驚。

白姬正要細問,不遠處卻傳來了胡十三郎的聲音。

“白姬、元公子,你們去哪兒了?”

胡癸一驚,急忙道:“白姬大人,千萬別告訴十三晚輩來過,回頭晚輩再去摘星樓找您。”

胡癸潛進夜色裏,匆匆忙忙地遁走了。

胡十三郎跑過來,道:“白姬、元公子,你們走得還挺慢的。”

白姬笑道:“這狐谷之中夜色怡人,不由得就放慢了腳步。”

胡十三郎揉臉,笑道:“某也覺得狐谷十分美好!”

元曜看見胡十三郎純善的笑容,一想到狐貍們彼此爾虞我詐,勾心鬥角,心中有些難過。

“十三郎,如果……如果將來你不想待在狐谷了,就來縹緲閣吧。白姬也不在乎多雇一只狐貍,如果她舍不得給你工錢,大不了小生把自己的工錢全給你。”

胡十三郎奇道:“元公子,你這是怎麽了?為什麽說這些話?某不會離開狐谷,而且雖然跟白姬、元公子在一起生活很開心,可是某完全不想一天到晚對著那只黑貓的臭臉。”

元曜忍不住想告訴胡十三郎從下午到剛才他所見的事,但欲言又止,無法開口。

白姬笑道:“十三郎,你不要把軒之的話放在心上。軒之是跟離奴吵架了,覺得寂寞,想你去縹緲閣陪他呢。”

小狐貍安慰元曜道:“元公子,某一定常去縹緲閣陪你。”

元曜點點頭,心中難受。

白姬道:“離水牢還有多遠?”

小狐貍道:“不遠了。轉過這個路口,就到了。某得先提醒一句,白姬,元公子,那個孫上天不太好相處,你們跟他說話,恐怕是遭罪。”

白姬、元曜疑惑。

小狐貍揉臉,道:“某口才不好,形容不出來,你們跟他說話之後,就明白某的意思了。父親大人很討厭他,幾次三番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。大家都不喜歡他。唉,真不知道二哥怎麽會跟這樣的人交朋友。”

說到胡辰,胡十三郎神色又哀傷起來。

白姬摸了摸小狐貍的頭,道:“十三郎不要傷心了,我們先去水牢看看吧。”

小狐貍點點頭。

轉過路口,是一處草木叢生之地,入目可見一處幽碧深潭。月光下,潭水邊有一座宏偉的石門建築,螢火蟲在菖蒲叢裏飛舞,明明滅滅。

胡十三郎帶著白姬、元曜走向石門,道:“這就是水牢了。從門裏進去之後,就可以下到潭底……咦,這是怎麽回事?!”

水牢的石門大開著,通往地下的石階上橫躺著兩只看守的狐貍。

“難道有人劫牢?!”胡十三郎瘋狂揉臉。

白姬走過去查看,發現那兩只狐貍並沒有死,只是暈了過去。借著墻壁兩側的油燈,她望了一眼延伸向下的階梯,起身循著階梯向下走去。元曜、胡十三郎急忙跟下去。

階梯的盡頭,是水潭的底下,一股寒氣縈繞其中,冰涼透骨。水牢由一間一間隔斷的石屋組成,墻壁上懸掛著一盞盞幽暗的長明燈。

石牢的囚室都是空的,只有一間囚室關押著孫上天。這間囚室很好找,因為外面躺著兩只昏死的狐貍。從走廊望去,這間囚室牢門大開,仿佛人去牢空。

“壞了,孫上天肯定逃跑了!”胡十三郎急忙飛奔過去,查看情況。

小狐貍在石牢門口驚呆了。

白姬急忙跟上去,也不由得停住了腳步,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。

元曜好奇,疾步走到囚室邊,往裏望去。但見囚室之中,一個一字連心眉的道士正跟一只黑貓對峙著。

那道士十分年輕,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,長得挺鼻薄唇,儀表堂堂,就是那濃黑的一字連心眉有點紮眼。這年輕道士可能是孫上天。

囚室的地上堆著打開的鎖鏈,孫上天已然沒了捆綁,卻還不逃走,只是盤腿坐著。

孫上天的對面,一只黑貓也精神抖擻地坐著。不是離奴又是誰?

胡十三郎生氣地道:“臭黑貓,你跑來水牢幹什麽?你還把孫上天的鎖鏈打開了?!那外面的看守也是你打暈的嗎?!”

離奴看見胡十三郎,眼神一虛,抖了抖胡子,移開了目光,望向了白姬、元曜,笑道:“主人、書呆子,你們怎麽也來這裏了?”

元曜反問道:“離奴老弟,你怎麽跑來這裏了?害得老狐王派人到處找你!”

孫上天一見這情況,突然哈哈大笑,道:“你這黑貓果然跟那些狐貍是一夥的,幸好貧道聰明,沒有上你的當!”

白姬肅容道:“離奴,這是怎麽一回事?”

離奴見白姬問起,自知瞞不過去,撓頭道:“嘿嘿,主人,離奴閑來無事,來這潭水邊捉魚吃。因為見這道士可憐,一時心軟,就進來放了他。”

白姬還沒拆穿離奴,那孫上天已經開口了,道:“怪哉!怪哉!這黑貓滿口謊言!它是特意闖進來放貧道離開的!貧道不肯逃走,它還苦口婆心地勸貧道離開!”

離奴咽了一口唾沫,罵道:“就你這臭道士話多!狗咬呂洞賓,不識好貓心!”

孫上天搖頭道:“怪哉!怪哉!無事獻殷勤,非奸即盜!貧道與你素不相識,你來放貧道定然不安好心,貧道可不上這個當!”

白姬扶額,道:“離奴,你為什麽跑來水牢放孫道長?”

離奴欲言又止,還是說了。

“主人,離奴是為咱們留一條後路。離奴在狐谷轉了一圈,發現這些狐貍各懷鬼胎,根本不齊心,恐怕是打不贏道士了。離奴現在放了這臭道士,將來萬一狐谷不保了,道士們還能看在離奴放人的人情上,讓主人、離奴和書呆子全身而退。”

胡十三郎氣得想揍離奴,但一想現在正值多事之秋,必須以大局為重,不能任性起沖突,遂咬牙忍住了。

孫上天一楞,原來這黑貓存的是做人情的心思,他頓時後悔自己思慮太多,沒有趁機離開。現在想走,也來不及了!雖然心中懊悔,但孫上天的嘴還是很硬,道:“怪哉!怪哉!難道只有貧道一個人認為這黑貓行止怪異,不合常理嗎?恐怕,阿辰是它殺的!”

離奴朝孫上天吐了一口唾沫,道:“呸!爺要殺也先殺你這臭狌狌!”

“你們聽,這黑貓說了它先殺貧道,再殺阿辰——阿辰是它殺的啊!貧道是冤枉的——”孫上天連怪哉都忘了說,大聲嚎道。

離奴氣得要去撓孫上天,元曜急忙拉住了它,道:“離奴老弟,你就忍一口氣,息事寧人吧。”

離奴望了白姬一眼,忍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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